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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华都市小说 劍骨討論-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永遠是我的師弟熱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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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奕离开北荒云海,直接开启门户,重新返回大隋天下。
与师兄的“破壁垒”,火凤的“天凰翼身法”不同。
宁奕的世间极速,更像是一种穿梭术,在执剑者神性开启门户,击碎空间屏障之后,实现极远距离的跨越。
即便北荒云海和大隋天下之间隔着一片草原。
神念选定目的地后,无法在中途停下……门户的另外一边,就是大隋西境。
蜀山。
这趟跨越南北两座天下,消耗了宁奕相当大量的神性。
下次击碎空间壁垒,要好好休整一段时日了。
不过。
在长陵宴席结束之后,宁奕终于可以不再那么紧迫地被时间所追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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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隋天下,迎来了短暂的太平。
星火门户在蜀山山门之处缓缓打开。
从门户内踏出,宁奕揉了揉面颊,抖落一身云海雪屑,神情收拢。
他的心情其实颇有些微妙,颇有些忐忑。
自己在天都闹出来的动静,恐怕如今已经传遍整座大隋天下……师姐不可能不知道。
果然。
风雷山顶传来一道神念。
“宁山主。”
师姐带有威严的声音在宁奕神海内响起。
不冷不热的语气。
“灭小无量山,立天神山,真有你的啊。”
“来风雷山一趟。”
宁奕无奈叹了口气,向着风雷山方向走去,这一次没有动用神通。
宁奕缓步而行。
蜀山平日里静谧的山景,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。
宁奕神色凝重,望向诸峰。
山道两旁,立着一位又一位黑衫白衫腰佩长剑的弟子,宗门的长老,暗宗的前辈们,他看到了好些熟人,携家带口的苏福胖子,时常为小霜山清扫石阶的那几位内门弟子,那些叫不上名字,但住在蜀山时常会遇见的人。
看到他们,心中便觉得温暖。
宗内虽然多了很多人,但并不吵闹,这些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山道两旁,就在宁奕的必经之路上等着,向着这位陪伴蜀山走到今日绝巅的小师叔,投去复杂的目光……长陵宴席,宁奕剑压小无量山,破例建立新圣山的消息,已经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朵。
宁奕走得很缓慢。
也走得很艰难。
他看出来这些人眼中的情绪,敬畏,尊重,遗憾……
师姐这一次,没有在风雷山顶闭关。
她就站在风雷山下,两旁蜀山剑修子弟列阵排开,人山人海,落针可闻。
宁奕来到了师姐面前。
齐锈师兄在左,温韬师兄在右。
就连谷霜这小子,都从西岭赶了回来,满脸风尘仆仆的霜雪模样,来不及擦拭面颊,站在师尊和两位师叔身后。
“蜀山门内,三千弟子,闭关修行的,外出执行任务的,今日,出关的出关,召回的召回。”
人潮寂静。
千手的每一个字,都在山间回荡。
“宁奕。”
她轻声道:“如今你所见的,便是完整的蜀山了。”
这些年来,蜀山从未如此的“完整”过,暗宗的弟子性格孤僻,常年不见人,主峰弟子向来古怪,温韬常年晃荡在外,游山玩水,没个正经模样。
想要像如今这般“团聚”一场,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。
谷小雨半边身子侧躲在齐锈师叔身后,不敢去看宁奕,小师叔开创了一座新圣山,这乃是惊世骇俗的功业,他本该为小师叔开心才是……可火急火燎赶回蜀山,他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。
小师叔,要走了。
建立了新的圣山,那自己是不是就不能喊他师叔,要喊山主了。
少年神情困惑,觉得山主这个称呼好是生分,怎么念也念不出来。
宁奕深深吸了一口气,他抬起头来,环顾四周,将风雷山左右的蜀山同门,师兄弟们,都纳入眼里。
气氛,有些凝肃。
“师姐,两位师兄……”
宁奕刚刚开口,就被千手打断。
千手淡淡说道:“还漏了一个人。”
她抬起手,袖袍内浮现出一枚通天珠,星辉翻涌,将后山水帘山顶的景象倒映而出。
裴灵素坐在山顶,面前悬浮着另外一枚通天珠。
这下齐了。
蜀山的所有人,都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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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宁奕心底最深的牵挂……这是他的家园。
他深深吸了口气,觉得眼眶有些酸涩。
“小师弟,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?今日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日子。”
忽然,千手笑了,“建立一座新的圣山,这可是大隋两千年来都没有人做到的事情……当这个消息传到蜀山的时候,我们所有人都为你感到高兴!发自肺腑的高兴!”
这么多年,皇权死死压制着四境圣山。
当一个站在山顶的人,做出跨越时代的创举,亲眼目睹他成长的人们……当然会为他感到骄傲。
“而今日,你所看到的蜀山,一个完整的,团结的蜀山……乃是五百年来最强大,最辉煌的时刻。”千手的声音高昂起来,带着三分沙哑,诸峰山谷荡起凌冽浩荡的长风,吹拂着数千袭衣衫猎猎作响,迸发出金铁交织般的剑鸣。
每一位闭关的弟子,自发走出静室。
外出执行任务的剑修,纷纷回到宗门。
为的,就是见这一面!
“很高兴,能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,兑现赵蕤先生的谶言。”
持细雪者,为蜀山小师叔。
天下大势,为之辟易!
蜀山成就了宁奕,宁奕也成就了蜀山。
“这算是……祝福吗。”
宁奕努力将心潮的激荡按压下来,笑道:“总有种我快要死了的感觉。”
“宁山主。”
千手调侃了一句称呼,然后正色起来,认真道:“不论你在外面如何厉害,不要忘了,你永远是从蜀山走出来的弟子,你永远是我的师弟,永远是这些人的师叔。”
宁奕抬起头,环顾一圈,在心底默默道……那当然!
蜀山是自己的根!
“小师弟,你我之间,解释的话语,就不用多说了。以后,小霜山会为你留着,楼也会留着……什么时候累了,欢迎随时回来。”
千手上前,与宁奕相拥。
宁奕一开始担心,自己建立圣山的举动,不会被师姐所理解。
自己多虑了。
看着自己一步一步,成长到如今的师姐,怎会不理解新立圣山的意义呢?
“师姐……这里可是我的家啊。”宁奕柔声道:“我可舍不得你们了。”
“油腔滑调。”千手笑了笑,拍了拍宁奕肩膀,示意他与自己并肩而立,面对诸山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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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山人海,剑气摇曳。
千手轻声传音道:“小无量山,你不动手。我也会找机会动手。”
圣山争斗,触怒铁律。
但朱密几次三番的挑衅,试图发起战争……蜀山自然不可能容忍。
宁奕很清楚,破境涅槃之后,以师姐的性格,短则数月,最多一年,就会找朱密清算!
“长陵宴席,干得漂亮。”她微笑道:“这些人,本来该是去小无量山的路上的,多亏了你,我们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。”
宁奕怔了下。
温韬上前一步,朗声道:“诸位同门,西境太平,天下太平!今朝有酒今朝醉!今日,诸峰弟子,不醉不归!”
呜呼——
肃立的蜀山剑宗弟子们,对视一眼,露出了释然畅怀的笑容。
阵纹流淌。
风雷山前,空间阵纹呼啸,堆积成山的酒坛,浮现而出!
宁奕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……他望向师姐,什么时候,风雷山囤了这么多的酒?
千手微笑道:“后山有个喝酒的无底洞,所以我就特地备了些。”
以她的智慧,虽然丫头什么也没说。
但师姐……已经猜得大差不差了,陆圣山主的云游,赵蕤先生的谶言,徐藏师弟的砸剑,叶长风的不朽机缘,以及小师弟的几次造化……都与后山有着密切的联系。
既然那位前辈不愿意展露真实身份,她也便不问,不求,安安静静给丫头备上好酒便是。
宁奕细细品味了一下师姐的话。
很多事情,他也就懂了。
宁奕轻声道:“师姐,赵蕤先生做得最正确的事情,不是留下那几句谶言,而是选了你来当蜀山的小山主。”
有千手这么一位小山主在,蜀山如何不兴盛?
师姐抿了抿嘴,听到了这句夸赞,眉眼柔和地笑了起来。
难得看到这副小女人姿态,温韬托着下巴,啧啧感叹道:“真是太罕见了……师姐也有女人的一面啊。”
危险发言……齐锈默默以剑鞘戳了戳温韬衣衫,提醒道:“谨言慎行。”
千手额头浮现一条黑线,无视了温韬。
蜀山山谷,一坛坛美酒在精准的操纵力下飞出,落在诸峰弟子,长老手上。
宁奕感慨道:“刚进宗门,我总觉得气氛不对,现在对了。”
温韬斜瞥了一眼,不屑道:“臭小子,虽然之前师姐说了很多矫情的话。但你不会真以为……我们这些人,是特地来为你践行的吧?”
宁奕:“……”
风尘仆仆的谷小雨:“……”
少年挠了挠发丝,心想原来今天不是宁师叔的离别践行宴,而是喝酒庆功宴啊。
他松了口气,抱着一坛酒,蹲在角落,望向宁师叔,傻憨憨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看来自己想得太多了。
一声师叔,就是一辈子的师叔了!
敏锐捕捉到某个关键字眼的齐锈,默默远离温韬,小碎步战术性后退,这个蠢货,自己要离得远一点。
“温韬,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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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手脸上柔和的笑意,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消失。
她缓缓回头,一字一句道:“刚刚说我……矫情?”
哐哐哐灌了一坛老酒的温韬,满面通红,浑然不觉地点了点头。
嗖嗖嗖。
宁奕感觉到了一股……冷冽的杀气。
都市言情 劍骨 起點-第五百一十四章 質子讀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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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奕来到了皇宫,一路上金甲侍卫尽皆行礼。
“宁大都督。”
“宁山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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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金甲卫,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。
宁奕笑着一一点头回应。
对他而言,这趟天都之行,已经做完了所有该做的……只有最后一件事。
“海公公。”
宁奕来到寝宫前,大宦官正躬身猫腰走出来,两人迎面撞见。
海公公抬头一看,怔了怔,道:“宁山主,您……”
有关徐清焰的那封文书,是他遣人送的。
在这里看到了宁奕,也就意味着……
宁奕道:“我来见太子一面。”
海公公压低声音,提醒道:“殿下昨夜去了东厢,心情似乎不太好,咱家斗胆猜测,是因为长陵的事情……宁山主当真不去拦一拦那辆马车?”
宁奕摇了摇头,剩下的,没有多说。
海公公也就不再多言。
他领着宁奕,入了寝宫,太子殿下正在为昨日从莲花楼内抱出来的那副女子画像,找一个悬挂的空位。
“咱家就不打扰了。”海公公声音极低地道别,离开寝宫。
举着画像,正在端详挂壁的李白蛟,专心衡量着眼前的画卷正斜,他轻声道:“徐清焰离开天都,今日你不去见一面,以后恐怕便很久都见不到了。”
宁奕轻声道:“其实是见了的。她离开天都,我在城头送别,只不过未打招呼。”
江湖上许多离别,都是无言无音。
时至今日。
多说……无益。
“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。本殿也没有第二枚渡苦海。”李白蛟轻声道:“做出了选择,可就要为自己的选择……承担后果啊。”
这声音听起来,有些苦涩。
宁奕看着那个踮起脚尖,将画像悬挂起来的萧瑟背影。
李白蛟忽然道:“天都事了,你来找我……还有何事?”
朱密身死,小无量山倾塌,天神山新立。
莲花阁的秘密,也公之于世。
宁奕刚要开口,太子眉尖一挑,抢先开口,笑道:“你为李白桃而来?”
换做他人,多半会讶然于太子的“妙算”。
宁奕倒是习以为常,坦然道:“我答应了洛长生,回到大隋,要确认李白桃的太平。”
太子哦了一声,后退几步,面带笑意欣赏着红露画像,今日之后,每夜入睡,便有此画陪着自己。
“你放心。她活得很好。很太平。”
宁奕知道,李白蛟是个从不说谎的人。
但他来皇宫,不是为了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。
宁奕道:“我要带她离开大隋。”
“离开大隋?”太子笑了,“你想送她和谪仙团聚?”
他摇了摇头。
这,就是他给宁奕的答复。
李白蛟淡淡道:“既然你已和洛长生碰面了,那么之前的事情,也没什么可隐瞒的。宝珠山之战,是我与洛长生所商议好的欺世之战。本来想借机掌权北境,但没想到沉渊做出了凌厉的反击,大胜妖族。”
顿了顿。
“正因此战,我才感受到了北伐的可能性……也放弃了对北境将军府的打压。”太子淡淡望向宁奕,道:“大隋皇权已将资源尽数倾送,本殿将北伐的希望,押宝在你师兄的北境长城之上,这一点,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?”
夜宴之后,太子割舍了李长寿,也完全转变了对北境的态度……这一点,朝堂上几百双眼睛,只要不是瞎子,都看出来了。
东境战争打到最后鏖战阶段,亦未动用北境一兵一卒。
天海楼战役给将军府带来的伤痛,正在休养中。
“北伐,本殿是认真的。”太子幽幽问道:“这个宏大的计划,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,而洛长生是至关重要的那枚棋子……你要将李白桃带走,本殿就失去了制衡他的手段。你觉得,本殿会放人吗?”
宁奕从来不认为,自己在李白蛟这里,有什么情面可言。
正如太子所说的。
他没有朋友。
难得一见的破例之举,譬如昨晚东厢的谈话,宫内递交给自己的文书,这些没有实际收益的行动……其实只不过是太子无意间看到两枚纸鸢后的善心大发。
偶尔的临时起意,成或不成,对大局毫无影响。
没有人能够改变太子已经打定的注意。
在制定严谨的“棋局”之中,他是容不得有一颗沙子入眼的。
也绝不会动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“我是来找殿下要人的。不是来请殿下放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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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奕轻轻叹了口气,早有如此预料的他,心中浮现了一个颇为遗憾的念头。
自己和太子,终究是还是对弈关系。
“哦?”太子笑道:“李白桃,就在红拂河里,蒋老代为看管。你准备怎么个要人法?”
“还是老样子……交易。”
宁奕伸出两根手指,道:“你放李白桃走,我答应你两个条件。两个……你无法拒绝的条件。”
太子眯起双眼。
“不得不承认,情报司和昆海楼收纳了整座大隋天下的重要情报。但若想北伐,你必须要第一时间获取妖族天下的信息。”宁奕语气平稳,道:“北方那座天下,如今的两位皇帝正在内斗,互相征伐,由于倒悬海禁制……皇权收不到战争的第一讯息。关于北妖域龙皇殿的十二妖神柱,东妖域白帝的芥子山战力,想必你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的。”
李白蛟深深望向宁奕。
“在北境建立天神山后,我便有了与北方门户交互信息的力量。”宁奕笑了,“你放走的情报司鹰团,在草原成为了洞察两座天下的锐利之眼。我可以给你第一时间的妖族讯息。”
这,的确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。
太子这才意识到,原来宁奕早就在布局……从很久之前,他就为了与自己分庭抗礼,布下了一场以北伐为名的棋局。
“还有一个条件。”
太子轻轻叩击手指,不动声色,望向宁奕。
“还有一个条件……你同样无法拒绝。”
宁奕笑了。
他抬起一只手,掌心浮现出袅袅神性,这股磅礴的力量,在宁奕精神力的掌控之下如雾气一般荡漾开来,化为一枚巨大的画幕。
在这画幕之上,倒映出宁奕观想了无数遍的执剑者世界。
天幕崩塌,海水倒灌。
轰隆隆的雷音席卷而来。
太子被这股神性力量包裹,整个人沉浸在末世灾劫的观想之中,面色禁不住地苍白下来。
宁奕翻腕。
画面瞬间消失——
“还记得袁淳先生所说的么?”他开诚布公,道:“两座天下的大劫,在这一世……可能会应验。”
李白蛟神色苍白,他反复呼吸,让心境平稳下来。
“殿下若想北伐,总得先保住自身……大隋国祚万年绵长,可若遇到了这所谓的恶谶,又该如何?”宁奕神情凝重,道:“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条件,也是我今日来到皇宫,找你要人的缘故。”
“李白桃……与这灭世之谶有关?”太子皱起眉头。
想要忽悠太子这么一个聪明人,可不容易。
但如果以袁淳先生感应到的模糊谶言,再加上自己心中猜到的一些意向,便没那么难。
“与李白桃无关,与谪仙有关。”宁奕神色郑重,道:“天机有数,不可泄露。殿下也知晓此等天灾,涉及何大。”
这么一说,李白蛟的神色果然也凝重起来。
他的妹妹,虽为皇室宗亲,可怎么也无法与灭世之谶有所关联。
谪仙就不一样了。
生下来背负大气运,又掌控因果。
“洛长生如今栖身妖族云域,天下极北。”宁奕认真道:“妖族天下两方人马,都在攻打北荒大墟。他孤身一人守在云海……便与天幕倾塌的恶谶有关。”
这就是宁奕最为拿手的信口胡诌了。
太子这样的人,半真半假,最是有用。
“今日宁某要人,殿下大可不放。但若是谪仙抽身,说不定……”
宁奕说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“慢。”李白蛟揉了揉眉心,道:“你是说,洛长生他如今身在北荒云海?”
宁奕点了点头。
沉思片刻之后,太子轻轻捏了一块玉令,寝宫地面似乎有一座阵纹流淌凝聚。
红色雾气弥漫。
地府老殿主的身形从阵纹之中缓缓浮现而出。
“殿下。”
老殿主面带笑意,望向太子,也望向宁奕。
“蒋老,烦请你将白桃从‘桃花源’里带出。”太子对着老殿主柔声开口。
“遵命。”
老殿主摇身一礼,红色雾气袅袅消散。
太子意味深长望向宁奕,道:“她是本殿妹妹,既不争权,也不夺位。即便用作质子,也不曾亏待。桃花源内,乃是一座神海洞天。”
宁奕微笑道:“殿下这是准备放人了?”
“你所提的两个条件,前者……的确需要,”太子皱眉,道:“后者,本殿将信将疑。”
“但既然谪仙身在北荒云海,本殿便已没了继续扣押质子的必要……”
两方妖族人马,都在攻打云海。
洛长生身在局中,想要抽身都难。
略微沉默片刻后。
太子不知自己是怎了,最近破天荒的仁慈起来,他叹了口气,做出决断,轻声道:“李白桃,你便带走吧。”
……
(初回南方,可能是水土不服,喉咙发炎,身体不适,精神不佳。这一章先发后改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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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回到莲花楼的时候,已是夕阳西垂,暮光遍洒。
他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,声音在风中消散,暗中监察的死士看到了这熟悉的身影,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暮光将这个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是有一枚钉子,在地平线钉住了他的双脚。
声音揉碎在风中,夹杂着送别的淡淡哀愁。
几位死士对视一眼。
看来太子……今夜要醉宿莲花楼了。
出乎意料的,连半炷香都没到,布衣男人入楼之后,重新出楼,他怀中抱着一卷折叠起来的画卷。
那是红露的画像。
所有人都知道,死去的红露姑娘,是太子的逆鳞。
莲花阁楼顶,珍存着红露生前最美的那幅画卷,画卷所在的阁楼房间,比铁律秘楼还要禁忌……太子殿下时常会在那里宿醉,很难想象在那么一个狭窄逼仄的阁楼里待上一夜会是什么感受,空空荡荡,落满灰尘。
太子抱着红露的画卷,回到宫内。
他去了一个很多人都想不到的地方。
东厢。
……
……
烛火摇曳。
戴着帷帽皂纱的女子,坐在厢房中,正襟危坐。
徐清焰坐在房间的这一头,太子坐在另外一头。
小昭递完茶水之后,便准备离开。
徐清焰抬起素手,轻轻拽住小昭的衣袖。
“殿下此番找我,应该没什么是不能被小昭听见的吧?”
太子瞥了一眼面色潮红的小昭,端起茶盏,轻声道:“十日之前,你呈递的愿书,本殿看到了,你要离开中州。”
徐清焰沉默着点了点头。
长陵分别之后的每一天,都无比难熬。
她不想再待在这天都城内……于是写了这份文书,只是太子故意按下,并且要求自己出席这趟长陵宴席。
“如您所愿,我已经出席了长陵会宴。”徐清焰声音沙哑,道:“明日一早,我便会启程离开天都,万望殿下……成全。”
她知道,天都所发生的一切,太子都看得见。
那么长陵的事情,他自然都知晓。
她也知道……自己只要留在这里,就会沦为博弈的棋子。
还有很多……她又不笨,这些她都知道。
只是知道归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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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了,又能怎样?
……
……
厢房烛火,袅袅燃烧,青烟缭绕。
徐清焰望向太子怀中的画卷,其实她不太明白,太子为何会来找自己……如今的局面,李白蛟已成最大赢家。
“不必担心我会扣留你。”
太子一眼就看出了女子的顾虑,他神情平静,道:“本殿从来就是一个遵守承诺之人。当初答应了宁奕,要给你自由……如今不会反悔。”
“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天都。”
太子的姿态,一如既往……他是天下的主人,他给这座天下的每个人开价。
这像是赏赐。
因为他的守信,而给予的赏赐。
所以在外人听起来,这些话的重点,并不像是围绕着自由,而是围绕着他的“信守承诺”和“宽容大度”。
徐清焰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。
她拉长了声音。
小昭甚至有一种错觉,一个巨大的域,在厢房内展开。
“殿下来东厢,是特地来羞辱我的吗?”
既然看到了长陵的画面,既然目睹了自己和宁奕的决裂,既然知道自己为何要离开天都……何必还要来伤口撒盐?
烛火剧烈颤抖起来,明媚的火光在这一刹抖落出千丝万缕的鳞鳞波光。
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域。
只不过笼罩厢房的火光中,李白蛟是一束同样炽烈的光明。
温柔搂抱着红露画卷的太子,并未动怒,神情始终平静,柔声笑道:“你这么说,本殿反而明白了……是我的错。”
有时候,善意的赠予,非但不会令人感激。
反而会令人厌恶。
李白蛟自嘲笑了笑,轻轻解释道:“今天看到了两枚断线纸鸢,难得想做一桩好事。好心办坏事,应该就是指我这种人吧?”
徐清焰皱起眉头。
她肩头衣衫重新落下,整座厢房内的巨大压力,瞬息归于虚无。
烛火也重新映射出平稳的倒影。
“长陵的事情,本殿都看在眼里。”
李白蛟离开莲花楼后,便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他来替这个不是朋友的朋友,将长陵那一日的误会解开,关系挑明。
太子认真说道:“宁奕新立圣山,当着我的面与你割裂关系,他所做的事情……其实是一种保护。他在担心,本殿砍倒东境,下一刀,轮到他的宗门,亲人。”
因为戴了面纱的缘故。
没有人能看清徐清焰的神情。
但小昭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,可以看出,原先还略带喜悦的双眼,瞳孔缩小,面色也逐渐苍白……
太子的双眼何其敏锐,瞥了一眼之后,冷冷道:“闲杂人等,还是出去吧。”
这一次,徐清焰再伸手,也没有抓住小昭的衣襟。
君令难违……小昭声音颤抖地喏了一声,临行之前,努力回首对小姐挤出一个笑容,合门离开。
太子继续道:“事实上,本殿在长陵已经与他谈过了。未来大隋天下,不会再有战乱,四境太平,圣山休养。宁奕所担心的局面,在北伐结束之前,不会发生……而本殿全部的心血,也会投入在北伐之上。”
木 魅
“十日之前,长陵事发,本殿想与宁奕交心而言……他拒绝了会面。”
“我想,这个误会,不该继续深种。”
一口气说了很多。
李白蛟望向徐清焰,希望得到一个回应。
正襟危坐的女子,沉默了一小会。
她摘下了自己的帷帽,露出了那张憔悴的,绝美的面孔。
恐慌沸 相思洗红
“殿下,这些事情,不必您来替他解释的。”
徐清焰很疲倦地摇头,道:“你所说的这些……我都知道,我并不怨他。”
李白蛟怔住了。
直到此刻,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。
他是一个权谋家。
玩弄人心这方面……他所向披靡,未尝一败。
可当某个时刻,某件事情,需要他将真心掏出来,不再依靠那些权谋手段,才能做成……他未想到,竟是这般艰难。
他动了善心,想帮助宁奕,把长陵的遗憾补全……这时候才发现,原来这件事情,自己能做到的,实在是太有限,太有限了。
这是因自己而种下的结。
却与自己无关。
“这是我和宁奕的事情。”徐清焰轻声道:“与您无关。”
太子注意到了桌前所燃的烛火。
夜烛之下,垫着一封书信。
他知道徐清焰有写信的习惯……也知道这个习惯在很久前已经断去了。
离开天都。
隔了一夜。
还写了一封信。
她还在等宁奕……太子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,抱着画卷起身,看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明日什么时候出城,我遣人送送你。”
徐清焰摇了摇头,沉默不语,缓缓伸出一条手臂,将烛火下的信封遮起。
“殿下若真是好心,别不要再与他说了。”
……
……
一夜。
漫长的一夜。
黎明曙光照破,一线潮水在天都东方层层推进,城门缓缓升起。
东厢的马车,驶出天都皇城。
这辆马车,并没有一骑绝尘地离去,而是驶出城门之后,在原地安静等着,或许是夜尽尚有三分余晕,天地并未彻底白昼,此刻仍然可算在日夜模糊的分界线上的缘故。
这是徐清焰离开天都,最后的等待。
她等的人,其实早就站在天都城头了。
“宁山主,何苦来哉?”
披着玄黑大氅的顾谦,站在宁奕身旁,城头游巡的昆海楼使者,为两位大人撑着大伞,遮掩面容。
龙凰被平安送去了北境休养。
天都的琐碎事,没有耽误什么时间,昨夜太子的密书传来之后,宁奕便一直候在天都城头,他没有去东厢。
他来到这里,动用屏气符箓,外人看不出他的气息。
“徐姑娘等了你一夜,如今就要走了。”
顾谦不相信,宁奕看不出东厢的动静,看不懂徐清焰的心思。
他只需要上前,解释那么几句。
或许这个矛盾……就可以烟消云散。
宁奕平静望向身下,那停在天都城底的马车,他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顾左使……”
“若你知道,自己才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。”宁奕无喜无悲地问道:“还会上前吗?”
顾谦皱眉,道:“当然……”
忽然顿住。
当然……会吗?
“有些话,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,今日说给你听,不知你能不能感同身受。”
宁奕喃喃道:“我从红山,从烈潮,从冰川,从这世间的每一处走过……徐清焰,总是在等着我。”
“很多年前,她对我说,她不想成为笼中雀。”
“后来笼门打开了,那只金丝雀仍然呆在笼子里,她在……等我。”宁奕眼神灰暗下去,轻声道:“我既无法承担这份等待,也无法辜负她的等待。于是在愚蠢的,幼稚的,未做考虑的情况下,当年做出的种种抉择,都成为了刺向她的钉子。解释和道歉,并不能消减这道伤疤。所谓的原谅,也都没了意义。”
“做错了事情,就要承担代价。”
宁奕轻轻吐出一口气,道:“顾左使,我说得……够清楚了吗?”
顾谦张了张嘴。
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。
他沉默拢了拢大氅,道:“我只知道,如果车厢里坐着的是张君令,我会让那个驾车的婢女滚蛋,换成我来驾车,随便她去哪都可以。最多几天不理我,什么新仇旧怨……几天之后,就全都烟消云散了。”
宁奕低眉笑了笑。
是啊。
多好啊……可惜他不是顾谦,徐清焰也不是张君令。
……
谋唐
……
天都城的风,吹动车厢的铃铛。
车帘被素手掀起。
一封书信被撕碎,吹向远方,淹没在尘埃之中。
夜尽天明,笼牢破碎。
有鸟雀初生的脆鸣,在天地之间轻响。
(PS:这一章,真的很难写很难写,写了N久,这个章节的名字早在第二卷落笔就已经想好,对应徐清焰从懵懂无知的鸟雀,成为如今有了自主意识的,知道割舍的真正的人。徐姑娘和宁奕暂别之后,第五卷也快要收官了,在原计划中会是一个细致的,拉长时间线的群像章节。明天会多更一些。)
優秀玄幻小說 劍骨 txt-第五百零九章 永墮閲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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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位。
一共三位。
宁奕,张君令,顾谦。
三人凝视着牢狱内的惊人景象,皆是沉默不语,但神情各异。
宁奕盯着莲花阁老阁主,眼神复杂。
今日在这里看到“黑莲花”,与当年阳平洞天遇到胤君,心境颇有些相似,影子侵蚀万物,污化苍生,身为执剑者,亲眼看到自己身边之人堕落黑暗,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。
张君令则是神色错愕震撼。
在她记忆中,老师是光明的化身,留给她的模糊记忆,都只剩下一片炽烈的光了。
昆海洞天出身的张君令,对于眼前的“黑莲花”,有着极其憎恶的抵触感,若不是理智高速她……眼前就是自己的老师,那么她此刻已经拔剑了。
第一次看到“影子”的顾谦,面色缓缓变得苍白。
眼前的国师大人,散发着令凡俗畏惧的,如罂粟花般的妖艳气息。
那朵黑暗潮水中,缓慢轮转的莲花……既腐败,又美丽。
以顾谦的修行境界,远远接触不到影子的存在。但接手昆海楼后,这位顾左使手中所掌握的权力,已经让他有资格了解这份真相。
今日太子将他带入茶室甬道,便就是让顾谦看到,这世界最肮脏的一面。
“殿下……这是?”顾谦声音沙哑,略带颤抖。
“影子。恶之源。不死不灭的黑暗生灵。”太子瞥了眼宁奕,淡淡道:“随便哪一种称呼都可以……你其实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了,上次在东境大泽,李白鲸已经堕入黑暗。”
顾谦回想着那一日大泽画面。
他深吸一口气。
下一刻,顾谦一只手猛然下压,握住掌中剑鞘,准备拔剑。
“咔嚓——”
剑锋在鞘内卡死。
顾谦肩头被宁奕一只手轻轻按住,一股不大不小的力制止住了他。
“没有用的。”太子笑了笑,看戏一般,摇晃着未燃的火折子,道:“顾左使不必劳心,带你进来,便是让你看到这东西……是存在的。至于杀死他,不是你的事情。”
顾谦神色苍白,缓缓放下佩剑。
他咬牙道:“如今的国师大人……多看一眼,都让人觉得恶心。”
牢狱中的老者,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端庄圣洁模样,浑身被黑色墨意沾染,散发出一片腐败气息。
最让人心怜的,便是在老者怀中任其蹂躏的雪白女子。
“本殿领着龙凰来到这里。”太子轻声道:“对她明说了袁淳先生的情况,她依旧坚持要见先生一面,要感化先生……”
堂堂大隋国师,沦落至此,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。
连宁奕都接受不了。
更何况对先生死心塌地,受铁律大恩的龙凰?
这牢狱内,关押着先生的最后一朵莲花分身……如果这朵莲花也没得救了,那么袁淳先生,便是真的死去了。
“她进去了,便没有再出来了。”李白蛟没什么感情,但眼神中却并非一片冷漠:“你们今日所见的景象,乃是龙凰自愿所为。她心甘情愿成为黑莲花的供品玩物,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,本殿……没什么可管的。”
他只管拿到自己所需的铁律钥匙,龙凰是死是活,与他何干?太子处于情义搭了一把手,但也禁不住苦主一心往坑里跳。
宁奕缓缓松开了压制顾谦的手掌。
他凝视着笼牢,龙凰的身躯洁白如雪玉,袁淳的破烂衣衫下伤痕累累,血迹斑斑,虽然干涸,但留下结痂。
影子……自愈能力极强。
身上留伤,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宁奕望向太子,目光停留在那几经摇曳,始终不燃的火折子上,道:“殿下,您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。
太子坦诚道:“尝试过弑师,均以失败告终。”
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。
但……若袁淳先生堕入黑暗,这便是一件合乎情理的大义凛然之举。
到这一刻,宁奕明白太子为什么不愿公开袁淳先生的真实情况了,如果这一幕被公开,影子的存在歧视就等同于昭告天下,这等黑暗生灵的存在,不仅仅会引起恐慌,更会引起心术不正之人的觊觎。
太多人,不了解“永堕”的概念。
但他们知道,“不死不灭”意味着什么。与后者比起来,前者真的不算什么。
“长生有什么好……”
张君令的声音,听起来像是甚是沙哑,带着哀伤。
“连先生也抵抗不住永生的诱惑么。”
永堕之后,再无回头路。
天都永堕之人,逃不过铁律王法的处刑——连二皇子都要斩,袁淳先生的黑莲花分身,自然也是要斩的。
只不过。
“不知是不是龙凰鲜血的缘故,每隔一段时日,先生都会清醒一段时辰。”太子轻声叹息,道:“之前长陵宴席的话,本殿是认真的。这场东境大胜,的确有先生的一份功劳。偶尔清醒的时日里,他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。”
宁奕拎着神性灯笼,向前走去。
等等……顾谦下意识想要伸手去阻拦,但陡然想到了宁奕可是打赢了韩约的绝世猛人,遂作罢。
牢狱的门,拦不住执剑者。
宁奕身形如穿水波,缓缓穿过牢狱铁栅栏,一层虚无涟漪层层荡开,大隋阵纹师设置的秘令层层掠动。
这一幕,看得太子蹙起眉头,摇曳皇权火折的动作都缓慢起来。
黑色潮水,在执剑者威压的挤压之下,被逼迫地层层收敛。
原先将整座甬道都淹没吞满的黑暗……此刻一点一点收拢成立体实态。
一枚盛开的,精致的黑色莲花,在执剑者灯笼的对立面凝聚而出。
“老先生。”
宁奕声音很轻地呼喊了一声,这一声呼喊,动用了神魂秘法。
他是想尝试唤醒袁淳身体里存在的真我意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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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容狰狞的袁淳,只是神情惘然一刹,旋即恢复凶恶,狠狠向着宁奕撞来。
“轰——”
狭窄牢狱,剧烈震荡起来。
电光火石之间。
宁奕不慌不忙,身形向后掠去,动作几乎与袁淳前扑冲撞之姿态同时发生,不分先后。他拎着光明灯盏,躲开黑暗潮水,弹指叩出一缕剑光。
书院所收的“白虹”飞剑,当真如一抹白虹,在方寸空间遮天蔽日,抖落万缕剑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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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谦双手遮住眼帘,不能直视。
张君令白布蒙面,神情自然。
太子眯起双眼,饶有兴趣观看好戏。
袁淳的后颈撕啦一声,飚出一串密集而又连绵的鲜血,咔嚓咔嚓的剑气撞击之音,不断在老者口中响起。
他狠狠咬着白虹,不肯松口,任凭剑气凿击。
白虹剑身附着一层神性,此刻神性剧烈流逝,黑暗侵蚀之下……人会永堕,剑器亦是如此,尤其是生出剑灵的飞剑。
宁奕依旧是不慌不忙,继续二叩指。
这一次,龟纹龙藻飞出,一左一右,钉在交叠双手,防御姿态的袁淳肩头,将左肩右手,右手左肩,钉穿起来。
“嗖”的一声。
石壁震荡起层层破碎的黑暗潮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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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淳含着白虹,身子被两把飞剑钉住,愤怒嘶吼,无济于事。
他本想凭借黑暗消化神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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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宁奕便如无量大海,无须什么动作,山字卷便自行将滚滚神性送入三把飞剑之中。剑身神性虽然看似微薄,但实际上极其浑厚,后续无比绵长。
宁奕伸出两根手指,翻了翻倒在地上的龙凰身体,女子先前虽是眼神灰暗,但离了袁淳,整个人瞬间如抽了魂魄一般……软绵绵倒在地上,丝毫反应没有。
“龙凰还活着……”
探了探鼻息,宁奕开口,顾谦松了口气。
但并没有高兴多久。
“她真的将自己贡献给了袁淳。”
宁奕皱起眉头,手指抬起,缓缓隔着肌肤上尺余距离,感应下来……这具身子,的确还有生命迹象,但体内像是被塞了棉花一般,填满了污秽。
宁奕摇头道:“想要让龙凰开口,几乎没什么可能了。”
这是心甘情愿,给影子当祭祀品,维系影子的存在。
这样的人,还真是罕见……当初阳平洞天,死在影子手中的人,大多还是不听劝告误入洞天的修行者,在灵山,最多就是被欺骗的教徒。
像龙凰这样,明知师父堕落,还指望自己血肉能加以感化的人,实在太少了。
这,很忠诚。
但,也很愚蠢。
太子不带杀气,笑着问道:“宁奕,龙凰还有什么开口的必要,你莫非以为……本殿在骗你不成?”
“宁奕不敢。”
宁奕站起身,望向被自己三把飞剑钉入石壁的袁淳,对太子抱拳揖礼,道:“还是请殿下施展手段,让袁淳先生,短暂醒来吧。”
太子温和笑了笑。
这宁奕……还真是好眼力啊……
李白蛟抬起手臂,被他带入茶室甬道的那枚火折子,哗啦一声,无风自燃。
一时之间,狂风大作。
宁奕的神性灯笼,抵御火光,飘摇沉浮如一叶孤舟。
唯有太子的一点冠冕之火,坚定地悬浮。
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燃烧地更加旺盛。
狂风吹拂地顾谦身子左摇右摆,拽着张君令一条臂膀,勉强站住。
而身材瘦削的李白蛟,屹立如竹,双脚牢牢钉在地面,纹丝未动。
漆黑莲花,被冠冕之火灼地炽烈摇曳。
被钉在石壁上的袁淳,双目浑浊,一点一点,恢复清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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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从山顶缓步慢行。
太子笑道:“虽然不是朋友,但还是要谢谢你。”
宁奕摇头,道:“既然下山了……就不必说这些。”
今日登顶,距离真龙皇座只差最后一步,太子仍没有选择坐上去。
宁奕知道……今日长陵冰封世界的景象,非但没有解除太子的心魔,反而让那份执念萦绕缠结得更深。
仔细想想,自己和太子的关系,微妙又复杂。
他们二人,虽不是朋友,但在过往的数次博弈之中,不知不觉,交心相处。
比起朋友。
他们更像是棋逢对手的竞争者。
宁奕心中有一个预感……如果真正能完成所谓的“北伐”,或许太子会将最后的手段,才华,底牌,用来对付自己。
可惜这个目标太大。
北伐区区二字,却是字字重若千钧。
大隋千古帝王,无一能成。
今日,太子没有坐上真龙皇座,宁奕心中竟然没来由生出了一丝遗憾来。
一个时代的浪潮涌尽,浪花散没,太子是最终的胜利者。
而站在另外一个绝巅处的宁奕,其实是认可他的胜利的。
李白蛟确是一个合格的“领袖”,也是一个有资格坐在真龙座上的“皇帝”。
“不必想得太多,这是我的选择,与你无关,与长陵无关……甚至与我的父皇无关。”太子低声笑道:“我若是没有坐上那尊皇座,与外人的流言蜚语,动摇手段,都没有关系。”
李白蛟在心中默念道。
没有坐上真龙皇座,只是自己还不够强大罢了。
“十日之前,给白鲸处刑之时,他与我一同登长陵。”太子回过神,道:“李白鲸,对我说了当年红山高原的事情。”
宁奕先是一怔,旋即意识到太子口中的红山高原。
当年西境东境角力,在天神高原狩猎日各施手段,打开九灵元圣禁区,两位皇子钻入红山,比拼谁先坐上红山甬道尽头的“皇座”。
那不是真正的真龙皇座。
是太宗给子嗣所设下的考验。
即便如此……亦是有谶言之兆,吉凶之预,胜负之分。
最终两位皇子都不是赢家。
由于红山禁区被姜麟追杀,宁奕在生死之境触发奇点……于是造就了让两位皇子大出所料的一幕。
他搂着徐姑娘,大大咧咧从奇点破碎的虚空上方降落,一屁股跌坐在了皇座之上。
宁奕倒是没有想到,这场胜负,被二皇子李白鲸如此耿耿于怀地牢记在心。
临刑之前,生死之际,还要将此事告知太子……这是想要挑拨二人关系,引起太子的猜疑?
“我们皇族,讲究气运,卦象,吉凶。”
太子呵呵一笑,道:“你跌坐红山的那一幕,已经是一种‘谶相’,如果换做我是李白鲸,也一定会谨记在心。”
说到这里,宁奕眯起双眼,神色有些恍悟。
难怪……从红山之后,东境便不遗余力,试图致自己于死地。
当年权柄滔天的二皇子,麾下琉璃山势力,在大隋横推四境,已无敌手,李白鲸自认为是下一任皇座的冠冕者,眼中容不得丝毫沙子。
而自己的横空出世,带来的大凶卦象,已是一种威胁。
“有些时候,谶相当不得真。”宁奕摇头,平静道:“我对那长陵的真龙皇座,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。”
“或许你说得没错……”太子心不在焉,瞥了眼宁奕反应,轻声道:“李白鲸倒也没有看错谶相,如果当年杀了你,他未必会输。”
宁奕若死。
烈潮便不会发生。
东境仍然是最大的赢家。
“若将天下视为棋局,真正的大势激变,往往都是因一枚棋子的变故而产生……”太子懒洋洋道:“越是完美无瑕的布局,越是简单浑厚,棋子越少,越不会出现失误。”
复盘东境战争。
两人的胜负手,其实就在于此。
说到这里,便难免显得不够沉稳,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意味。
宁奕神色复杂,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李白蛟了。
本来以为,太子喜怒不形于色……即便胜下这场东境战争,他也不会因此而欣喜,高兴,毕竟是心中装着吞下整座北方妖族天下的男人。
可如今。
不动如山的形象,在此刻却是直接坍塌了。
太子罕见地轻松笑道:“若要论内斗,本殿倒还没怕过谁。”
的确。
在层层阻力下生长,一边亲手创立春风茶舍,一边饰演千面储君……李白蛟的前半段人生不可谓不艰难。
只是宁奕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……
他无奈摇头,讥讽道:“殿下,您是否有些得意地过头了呢?”
“既然胜了,自然是要得意的。”太子惬意地长舒一口气,声音从轻松变得凝重,道:“白鲸和甘露,都不是简单的对手……唯有赢下他们,我才有资格说北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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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言。
倒是不虚。
若倒悬海禁制放开,讨伐东境的难度,可不逊色于讨伐妖族某位皇帝多少。
太子和胞弟都受到了铁律限制,无法简单地以绝对实力碾压过去,以减少内耗为前提的压缩战场,击垮东境……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早已注定,但太子这几年来所做的谋划,筹备,可称之为滴水不漏。
西境有徐清客,东境有甘露韩约,太子身旁什么都没有,只有他一人。
从谋士侧算这条路上来看,当年太宗所赋予三位皇子的“选择权”,只有太子走对了。
这是一场大胜,一场属于他自己的大胜。
不知不觉,两人已经走完长陵山路。
李白蛟看着面前的星火门户,笑道:“其实……今日观冰陵,并非一无所获。”
“本殿,刚刚立下了一个决心。”
“决心?”
宁奕挑起眉头,有了些许好奇。
除了坐上皇座,还有什么事情……是需要太子立下决心的?
踏出星火门户,长陵风声扩散,飞鸟掠上云霄。
宴席上一片觥筹交错,啷当之音。
群臣观歌舞,长陵君臣出。
“诸位——”
太子走出长陵,衣衫肩头发梢上的风雪霜屑都化为飞絮,连面色上的病态苍白都削弱下去,显得红润而富有血色。
皇权的加持下,他的声音郎朗如雷,响彻长陵。
一时之间,宴席凝滞,所有人都望向年轻太子。
“东境之战,是大胜。”
“但……并非本殿之胜,亦非宁都督之胜。此战之胜,非一人之胜,乃天下之胜!”
今日是一场庆功宴,明面上是为宁奕所设,但实际上,是为每一位在东境战争中做出贡献的人物所设!
太子一句话,便引起四方激荡,有人举杯一饮而尽,有人高呼圣上,有人匍匐膜拜。
庙堂之上,衮衮诸公。把酒倾襟,涕泪横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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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也捻起一枚酒盏,双手抬起。
“然……此战之胜,本殿除却今宴到场诸公,还要感谢一人。”
没有人知道,此刻的太子究竟在想什么。
也没有人知道,接下来他会说什么。
三司六部,昆海楼使,所有人皆是神情惘然,彼此对视。
还有一人?
殿下刻意要点出名字,感谢的人?
张君令捻了一枚樱桃,缓缓咀嚼,青白布下的神情,下一刻变得呆滞。
“我的老师。前任莲花阁阁主,袁淳先生。”
长陵行刑那一日。
李白鲸临死之前,给自己的兄长留了一句其心可诛的“好言提醒”。
坐在他们位置上的人,谁还能没有几个秘密呢?
站得越高,越是如履薄冰,须得事事谨慎,一旦有丝毫差错……便可能会被人掀翻下来。
这一句劝。
太子听进去了,而且记下来了。
事实上他已经察觉到了“端倪”,监察司,昆海楼,公孙越,张君令……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那么明确的证据,只需要一个模糊的感觉。
以太子的身份地位,做很多事情的出发点,就只是一个敏锐的直觉罢了。
有人在查自己春风茶阁暗室的秘密,他已经有了所谓的怀疑对象……在这个直觉浮现的那一刻,在怀疑对象具象化的那一刻,一场无形争斗,博弈,便重新开始了。
暗查与明挡,权威和意志……经历了这些,太子已经机械麻木,同时疲倦无比,这十日来,他始终在思考此事该如何处理。
而今日长陵一行,登山下山。
他已经有了答案,也立下了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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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吾师袁淳,三具分身……”太子当着群臣之面,轻声将自己的秘密抖落,“仍有一尊留守天都。”
此言一出。
满座哗然。
张君令默默“望”向太子。
她没有想到,李白蛟竟然会将这真相主动说出。
宁奕也沉默了。
这……的确是一个需要立决心的事情。
“先生身染重疾,不可出世,于是深居春风茶舍府邸,避世不出,他曾严厉立下训诫,不见世人。”李白蛟轻声道:“但今日之胜……有吾师一份功劳。今日之后,拓碑留名,当有此名。”
庇护大隋国运万年绵长的铁律符纸,曾有这么一句著名的释言。
“天都城内,无秘密。”
其实这番话,不是留给庙堂群臣的戒律,也不是用来警告城内百姓,谨言慎行。
这句话,是光明皇帝所留下来的警言。
是留给后世掌权者的智慧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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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主与庶民无异。
坐在高处的人,若想见众生,须要先见光明。
不等太子说完——
“殿下。”
一道清脆声音响起。
顾谦身旁,一位窈窕白衫女子,缓缓站起。
宴席风过,吹动张君令鬓角两抹龙须。
她开山见山地问道:“既然先生还活着……不知我可否见他一面?”
李白蛟沉默地思忖了一刹。
他笑道:“自然……可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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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无量山倾塌。
圣坟一片火海缭绕。
在火海之上,隐蔽的虚无中。
一位老者,自始至终没有散发出自身气息。
地府殿主,以自己的方式,默默关注着这场战斗……宁奕原先猜测,圣君的圣坟领域,会拦下外界的一切神念感应。
其实他猜得没错。
但可惜的是,因为某个极特殊的“原因”,老殿主不仅仅以神念进入了圣坟领域,而且完整观看到了这一场神战。
蒋王的神色始终平静,并不吃惊。
这场神战的发生,以及最终的结果,似乎都不曾超过他的预料。
看到宁奕赢了。
老者抬起右手,掌心缭绕着漆黑的辉光,数息之后,凝聚成一本古朴如账簿的厚书。
传闻之中,太宗皇帝缔造地府,乃是为了承载大隋传承多年的两样宝物。
“判官笔”,以及“生死簿”。
这两样物品,很显然都在老殿主身上。
此刻取出的,自然就是所谓的生死簿了。
老者平静翻阅古书,在这本书簿之上,找到了久远年代所留下的字迹。
“小无量山,墓陵藏有神秘未知存在,疑似不朽。”
在地府成立之前,这所谓的生死簿,便已有了。
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杀伐圣器,也不是先天灵宝,这就是一本历尽数十代红拂河使者心血打造的“古簿”。
古簿上,记载着大隋四境的山水气运,诸圣山已证实和未证实的秘闻。
这本“生死簿”上,早就有前人怀疑小无量山的神秘存在……红拂河监察大隋天下,除却道宗灵山,最为紧要的看守对象,就是诸圣山。
蒋王默默以指尖勾勒。
他在古簿上落笔,于古老字迹的句末划了个钩。
猜想,正确。
想了想。
老殿主又落笔,写道:“小无量山已除名……神秘存在自称名号‘圣君’,已证实不朽之境,今日,死于蜀山神灵的纯阳气下。”
写到这里,他陷入沉思,缓缓向后翻了几页。
某一页古簿纸张上,写满了关于“蜀山”这座圣山的种种疑点。
密密麻麻。
数不胜数。
最初是不知谁留下的:“蜀山后山疑似有神秘存在?”
然后被日划去。
“蜀山后山并无神秘存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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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推翻了猜想。
“蜀山存在不朽。”
再推翻。
“蜀山被证实并不存在不朽。”
地府老殿主也不明白,为何这漫长岁月里,关于蜀山的结论竟是如此复杂,如此难以统一,似乎每一代执掌生死簿的红拂河使者,都会推翻上一代的结论。
地府老殿主缓缓凝聚神性,指尖挪动。
他将前面所有人的结论都划去。
“亲眼目睹神战,蜀山存在不朽神灵。此战……蜀山神灵,瞬杀小无量山圣君。”
做完这一切,老殿主缓缓向着地面坠落。
……
……
火海之中。
宁奕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。
他回过头,看到了地府殿主神情阴沉,落在自己面前。
“这座坟地似乎有古怪,刚刚我竟然丢失了你的气息感应。”
老殿主选择对宁奕隐瞒了自己目睹一切的经历。
并非是他对宁奕有所图谋。
而是有些事情,还不到告知的时候。
如今他告诉宁奕,红拂河生死簿上对于圣君有所记载,那么以宁奕的心智,必然也能猜到。
红拂河秘密调查了天下所有圣山,小无量山绝不是例外。
那么……蜀山自然也在生死簿上。
这件事情,现在不可戳破。
“果然,老殿主无法越过圣君的领域屏障。”
对于老殿主的话,宁奕没有生疑。
圣君乃是超越涅槃的禁忌存在……至少是与猴子一个年代的人物。
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
老人松了口气,望向那枚焦黑的大茧,皱眉道:“这就是你所谓的‘圣君’……已经死了?”
“呃。”
宁奕无奈一笑,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只能尴尬挠了挠头,道:“圣君…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。”
他说了谎话,但说得倒也没有问题。
圣君是涅槃境界绝对无法对抗的敌人。
但……宁奕杀他,只用了一瞬。
猴子的那缕纯阳气,将大茧中的造化,气运,全都打散。
至于那些死去的修士,在砸剑递出的那一刻,仅仅抵抗了一刹,便被荡成飞灰,地面上只剩下燃烧的棺木,还有破碎的腐朽衣衫。
如今就算地府把圣坟内的东西都带回去,也查不出什么异样来。
经历了这场神战……宁奕心情复杂。
自家后山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猴子,到底是何等境界的恐怖存在啊?
借了自己一缕纯阳气。
这小无量山底的圣君,说秒就秒了。
本来看圣君口气,宁奕还以为……这厮是与猴子很相熟的人物,好歹是位随随便便翻手捅破天的不朽神灵。
他万万没想到,这一切发生地如此之快。
不过——
杀死圣君,宁奕也付出了代价!
准确地说。
是猴子,付出了代价!
那一缕纯粹完美的纯阳气,在最后一击砸剑之中,竟然被“消耗殆尽”……这是宁奕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。
他本以为,猴子的纯阳气是不可消磨,无法摧毁的。
可如今看来。
灭杀不朽,也会消耗对应的不朽之力。
“这很合理。”宁奕内心默默道:“不过仍然令人震惊,我身体如今所能容纳的一缕纯阳气,便将圣君彻底灭杀了……这是否意味着,我已经具备了灭杀不朽的基础资格?”
这是一个颇为有趣的问题。
理论上存在可行性。
但实际上……这个问题的本质,就等同于一个孩子有了拿刀的力气,那么是否可以靠着这把刀,在对决杀死一个成年人呢?
“这座领域的确有些特殊,他要杀我,我便将他杀了……可惜前辈来晚了。”
从恍惚中回过神来,宁奕给了老殿主一个无比简单的解释。
他低头扫视一眼,道:“地上这些腐朽衣衫与棺木,便是圣君修行阴煞之术的证明……地府可以将其带回,以此证明我在宴上所言为真。”
蒋王眼含笑意,望向宁奕,轻声问道:“他要杀你,你便将他杀了?”
宁奕心底叹了口气。
果然,被这位前辈觉察到了异常。
该怎么样叙述,才能隐瞒“神战”的信息呢。
万没想到,他还没开口,就被打断了。
“不方便说的话,就不必多说了……谁还没点秘密呢?”
老殿主笑道:“不必为了我所谓的‘指点’,而暴露你的秘密。天都见面答应你的礼物,可以再换一个……我想,你似乎不需要我的‘指点’。”
宁奕苦笑一声。
老殿主,似乎是错误判断了自己的实力了。
关于地府殿主的指点,他当然想要,不仅仅是因为老殿主实力超群,更因为他是自己娘亲的当年熟人。
宁奕想要了解她多一点,再多一点。
老者轻飘飘抛了这么一句一语双关的台阶后,也大概猜到了宁奕不明白自己话中的真实意味。
蒋王咳嗽一声,淡淡道:“小无量山已经荡平……你新立圣山之事,应该是板上钉钉了。”
宁奕会心一笑,不等他反应,老殿主便悠悠抛了一个大惊喜。
“不若,你这圣山大客卿的位置,便由老夫来坐吧。”
这个提议,若是给其他圣山听到了,恐怕会嫉妒疯了的。
如今天下圣山,能得一位当世涅槃坐镇,便可长青,被尊为霸主。
灵山大客卿宋雀先生,便已是极了不得的强者。
如蒋王这样的老前辈,老怪物,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,都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的超级强者……能够让他低下头的,就只有光明皇帝的铁律皇权了。
他若愿意到哪座圣山当大客卿,这座圣山必是青云直上,直接成为当世第一圣山!
老殿主笑眯眯望着宁奕。
这就是他给的见面礼。
然而,他并没有在宁奕的脸上看到欣喜的笑意,后者闻言之后,似乎有些欲言又止。
“前辈……”宁奕挠着脑袋,弱弱地说道:“我那圣山大客卿……已经有人了。”
蒋王脸上的笑意,有些僵硬,他沙哑地笑了笑,“哦?”
“与我一样,是个年轻人。”宁奕语气中满是歉意,他不失礼节地开口,道:“不知您是否听过……他名叫洛长生,乃是羌山神仙居的大师兄。”
“噢……”
老殿主眼神亮了亮,显然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。
蒋王神情复杂,喃喃回忆道:“洛长生的名字我听过,红拂河里经常讨论这个年轻人……他的确是千年一遇的奇才,未来成就不可限量。但忘了那个老家伙对我说的,洛长生,不是死在宝珠山了么?”
宁奕摇头笑道:“洛兄未死,如今一人镇守北荒云海,这圣山大客卿的虚名,是我答应给他的谢礼。还望前辈见谅。”
老殿主沉默片刻,宁奕道破天机之后,他以心算默默卦推出一些信息。
“后生可畏……这个位置,确实该留给他。”老人轻声喃喃,摇头笑道:“客卿之事,不若就算了,本来以你声名,也不需要我来推波助澜的造势。”
大客卿已有人选。
这二客卿之位,显然就不合适了。
宁奕双手抬起,行礼道:“前辈,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。”
“别客气。”地府殿主摆了摆手,微笑道:“但提无妨。”
笔下生花的都市言情小說 劍骨笔趣-第四百九十九章 天下除名相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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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密尸体,倒在长陵宴席上,引起一片震惊。
地府殿主,默默解除了笼罩十里的巨大杀意领域。
他知道,宁奕今日会在长陵动手,但却没有想到,宁奕的剑道修为,已经抵达如此地步——
一剑瞬杀涅槃初阶!
长陵宴席一片肃静,陪朱密一同抵达山陵的弟子,神情震撼,惊恐,畏惧,诸多情绪纷呈交错,甚是复杂。
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老祖躺在地上的“尸体”,
这是小无量山活了八百年的老祖。
就这么……死了?
朱密的眉心,那片被剑意撕碎的血肉,此刻仍然在保持喷薄鲜血的状态……细狭的血水如喷泉般鲜艳,只是冲出眉心的那一刻,便被缭绕周身的凛冽剑意,冻成了冰渣。
摧垮他的,不只是宁奕的剑意。
即便是地府殿主,也没有看出这一剑的真正玄妙。
宁奕动用了大圣的“纯阳气”!
正如大圣所言。
只需要极其纤微的一缕,便足以压塌这凡俗的修行者。
朱密的神海,已经被纯阳气冲垮,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降世,也救不活他了。
在剑意入体的那一刻。
宁奕感受到了朱密的“意志”……他似乎还想负隅顽抗,试图引动神海中潜藏的意念。
小无量山下,有一块阴阳大坟。
朱密应该是想求助所谓的“圣君”。
今日之事……还没有完。
宁奕深吸一口气。
他握着细雪,沉声道:“殿下,今日我杀朱密,乃是为天下除祸害。”
太子静静欣赏着涅槃倒下,死去的画面。
他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,“为天下除祸害?”
“小无量山下,有一块阴阳坟地。内设阵纹,禁制,汲取四境气运。”宁奕双手抱剑,肃然道:“圣山皇室福运,挪给自己。自身阴煞之气,外送他人。”
此事。
当初天都夜宴,宁奕便已经拿出了证据。
太子自然记得此事。
当时他要朱密给自己一个解释……然而夜宴之后,东境陡生内乱,战事繁琐,无暇顾及。
李白蛟皱起眉头,漠然望去,小无量山已经没了所谓的话事人。
朱密死了,群龙无首。
宁奕这番话,引燃了几座圣山的怒火。
“殿下……还请明察!”
“剑湖宫恳请殿下严惩此行。”
“羌山……”
一道道愤怒附和之音,纷纷响起,汇成一片。
“本殿记得,当时说过……让小无量山,给天下一个解释。”太子将目光投向小无量山席位,幽幽道:“你们当中,谁能给一个解释啊?”
小无量山的弟子们,面面相觑。
除了老祖,他们……谁知道自家圣山底下的“坟事”?
“他们这些人,恐怕是给不了殿下想要的解释。”
宁奕站了出来,道:“小无量山的坟地底下,藏着一个怪胎,那怪胎纳于大茧之中,汲取四境气运,供养自己。朱密搜刮气运,只怕就是为了献给此人……整座小无量山,都在养他!”
这句话,石破天惊!
当初朱密在殿上欲言又止,不敢坦白自己在墓陵下所做的肮脏勾当……原来他隐藏的,是这等逆天秘密。
“宁奕……此言当真?”
太子的神情也凝重起来,若只是搜刮四境气运,虽然严重,但是远不及后者。
真需要一整座圣山,算计天下,来供给的“怪胎”,究竟抵达了何种境界?
连天都皇城都敢算计!
未来,必定是威胁皇权的存在。
宁奕十分笃定地开口,道:“殿下放心……宁某今日赴宴之前,便已下定决心,要将小无量山圣坟地下的怪胎斩杀!”
事已至此……赴宴的权贵皇族,大小官员,都已经看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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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长陵设宴,就是太子和宁大都督的一唱一和。
宁奕剑杀朱密,恐怕早就在殿下的计划之中了,否则要怎么解释地府殿主的突然现身?
只是他们并不知道。
宁奕与太子,没有丝毫的“串通”,十日之前,宁奕拒绝了太子的喝酒邀约,这段时日,便一直没有见面。
连宁奕也惊讶,自己今日……竟然如此顺利?
太子似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,无条件支持自己的?
是因为……他所承诺的,要揭晓烈潮秘密的原因么?
一时之间,思绪驳杂。
新立圣山之事。
按照规矩,需得所有人全部同意。
小无量山的朱密不同意,宁奕便将他杀了。
很显然,死了大的,还有小的,宁奕与小无量山的新仇旧怨,已经算不清楚。
他新立圣山之时,小无量山势必反对到底。
那么今日,宁奕便要这座小无量山,在大隋天下除名!
正好,借着除圣君的名义。
“择日不如撞日。”这次,换做太子悠然开口。
他抬起手来,一位婢女躬身斟酒,李白蛟端起酒盏,轻声道:“来人,替我将酒温着……蒋老,你陪宁大都督走一趟吧。若宁奕所说为真,那么今日……便让小无量山,就此除名吧。”
“喏。”
地府殿主领命起身。
宁奕抬起袖袍,巨大的星火门户,在长陵山脚下浮现。
他行了一礼,恭恭敬敬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
然后私下传音,诚恳道:“不必劳烦蒋老出手……圣坟下的那位圣君,交给我便是。”
地府老殿主笑了笑。
他同样传音,道:“也好。你尽管放开手段,有我为你托底。”
两人踏入星火门户之中。
……
……
涅槃境的大修行者,往往都有惊世骇俗之神通。
根据不同道境,演化不同能力。
所以此等战力,也被尊称一声“大能”,即“大能力者”。
跨越空间的能力,极其特殊。
两座天下,根据不同道境,施展此等能力的……不过寥寥数人。
从中州跨越西境,数千里山水,寻常车马,要数周才能抵达,宁奕一念洞开的那座星火门户,只是用了数息,便穿梭了这段距离。
“这是阿宁留给你的造化……”
蒋老与宁奕一同踏入这扇门户之中,他眼神流露出一抹怀念。
宁奕看得出来。
老殿主对于这扇星火门户,以及“空之卷”的能力,并不陌生。
“若没记错的话,当年你娘身上,有八枚竹简。每一枚,都象征着一道不可思议的大能力。”蒋老轻声喃喃,追溯记忆,忽然笑着望向宁奕,道:“我在你身上……也感应到了这股力量。你似乎没有将造化集齐?”
宁奕摇了摇头。
其实他也不解,既然娘亲当年将八卷天书都收集完成,何必要重新将其散落……直接保留在白骨平原当中,留给自己,不好么?
“世间万物,都有暗合顺应的规律。”地府殿主淡淡瞥了宁奕一眼,似乎是有着读心术一般,看穿了年轻人的心思,“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越是神物,越是如此。虽然触摸了涅槃领域,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。”
“到小无量山了,我隐匿身形,你不用管我……只管放开手脚,将该做的做了。”老殿主柔声道:“这一战后,我会告诉你……你还有哪些不足。就当是,我还阿宁的一个人情了。”
“好……”宁奕深吸一口气,感激道:“多谢前辈!”
老人点了点头。
在这之后,一阵红色雾气,从袖袍之中溢散开来,丝丝缕缕,将老殿主笼罩,这位红袍老者,便逐渐变得虚无起来。
地府是由蒋王所创立的。
这位老殿主的暗杀,隐刺……藏匿之术,举世无双。
让宁奕觉得心悸的,是这不知来历的红色雾气,翻涌之后,老殿主的气息完全归于虚无,即便是蜀山的感知法门,也根本察觉不出异常。
这意味着……如果老殿主要行刺,恐怕连自己的师姐,都会被屏蔽天机。
这门术法,也是自己娘亲传授的么?
……
……
风声呼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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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大的星火门户,降临于小无量山山顶。
一道年轻身影,缓缓降落。
宁奕悬浮在虚空罡风之中,一袭黑衫,伞剑胜雪。
小无量山,就在眼下。
这两道凭空出现的身影,一刹那便吸引了整座圣山的目光……小无量山弟子尽皆知晓,今日是天都长陵的大宴之日,朱密老祖遵从太子旨意,前去赴宴。
而此刻,空中降临的人,实在有些熟悉。
不等他们反应过来——
“砰”的一声。
一具尸体,被年轻黑衫剑修,从剑气洞天之中取出,随意地高空掷出,呼啸着落下,砸在小无量山的山巅之上,溅出一蓬强有力的鲜血尘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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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……朱密老祖?”
站在尸体跟前的小无量山长老,只觉得双眼一眼,险些昏死过去。
宁奕悬于山顶,俯瞰整座圣山。
他的声音,震彻方圆十里。
“蜀山宁奕,今日,来为小无量山除名!”
没有第二句话。
只此一句。
言出,剑出。
宁奕拔剑,细雪剑光气冲斗牛,震碎背后的那座巨大门户,一尊魁梧神灵,俯瞰九天十地,双眸燃烧三色神火,加持在这缕剑意之上。
一记砸剑!
对准眼前的圣山,狠狠砸了下去。
这一剑,天翻地覆,摧山断城,整座圣山, 从山巅开始炸裂,如龙脊一般,迸发出刺耳剧烈的震颤轰鸣。
……
……
(今天状态不是很好。明天睡醒会补一章,也就是说,明天中午还有一章。)
非常不錯玄幻小說 劍骨笔趣-第四百九十八章 這一劍,師兄教我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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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反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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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密再也忍受不了了。
他站起身子,索性当着太子殿下的面,把话挑清楚。
“宁奕,你在摘星楼毁我曾孙,在阎惜岭杀我弟子,多次辱我山门颜面……从前种种,不可化解,小无量山与蜀山,已是不共戴天之仇!”
“如今你想新立圣山,还想让天下圣山同意?做梦!”
朱密拂袖,环顾一圈,最后盯着宁奕,冷笑道:“今日朱某赴宴,乃是给殿下颜面,而非给你颜面。抱歉……朱某没时间继续奉陪了。”
宁奕神情平静如常。
朱密刚刚踏出一步,神情陡然阴沉下来。
整座长陵穹顶。
瞬间荡开一座猩红大域,瞬息之间,数百位赴宴者,心头涌上一抹血色,眼前的视线似乎都多了一抹猩红。
这座大域,将方圆十里,都笼罩在内。
“谁准许你走了?”
地府老殿主捻着酒杯,端坐席位之上。
他一道意念,将整座长陵都封锁起来。
无人可以进,无人可以出!
宁奕望向穹顶的红雾,只是这一道杀念,他便可以肯定……这位地府老殿主,至少是涅槃高阶的存在。
甚至逼近了所谓的涅槃圆满。
红拂河果然底蕴深厚,一直默默守护太子殿下的这位护道者,修行境界深不可测,即便全盛时期的沉渊师兄对上,也讨不了好处。
蒋老淡淡道:“朱密,你莫非以为,我来长陵赴宴……真是为了找你喝酒吧?”
“蒋王,你要违抗大隋铁律?”
朱密面无表情,道:“你我身为涅槃,不可随意出手,你今日……尽管动手试试。”
地府殿主微微一笑,道:“朱密道友记性不错,倒是还记得铁律规矩。本座方才只是结了域境,封了长陵,提醒道友不要随意离场。若道友今日,铁下心要离开中州……事后发生何事,可就不要怪天都没有警示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
朱密转视一圈,冷笑道:“新立圣山之事,何其荒诞,何其可笑……你们莫非无人反对?”
他视线所及。
竟然真是一片沉默。
剑湖宫柳十轻轻开口了,他打破了死寂,“朱老前辈,先前有一句话,说得不妥。”
朱密皱起眉头。
“宁奕新立圣山……小无量山当然可以反对。”柳十摇头笑道:“但小无量山,可不能代替天下圣山。此事,剑湖宫同意了。”
宁奕望向剑湖宫主,眼中写满感谢。
静默盘膝,坐于师尊身旁的柳十一向着宁奕,投去了一个不用多谢的笑容。
“此事,珞珈山也同意。”
扶摇紧随其后,在柳十之后立即表态。
叶红拂挑眉望向朱密,眼中满是讥讽,像是在看一个小丑。
“羌山,附议此事。”
羌山山主轻柔道:“姜大真人还在甲子城养伤,救命之恩,羌山铭记在心,还望宁先生有空挪步一叙。还有……我家老祖时常念起你。”
宁奕行了一礼,诚恳道:“多谢姜真人,多谢羌祖。今日之恩,宁某同样铭记在心。”
“龟趺山,也同意此事。”李玉道轻叹一声,抱拳感谢道:“宁道友,多谢甲子城出手。”
“客气了。”
宁奕笑道:“该是宁某谢过李山主才是。”
这一幕表态,在这静默盛宴之中,显得温馨而又和睦,宁奕出手在大泽之中,救下了东境三圣山的山主……而今日,三圣山山主在这场关键的抉择中,代替圣山意志,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
而诸圣山,一一表态之后,有趣的一幕出现了。
唯一一个起身反对的朱密,在此刻犹如落魄小丑一般,环目四顾,周身无亲,竟没有一人支持他。
最终……朱密将目光投向与小无量山颇有交集的太游山。
太游山山主,避开了朱密目光。
他挤出一抹笑意,感慨道:“宁先生,恭喜。新立圣山之事……太游山,没有异议。”
“疯了?”
“疯了!”
朱密怒极反笑,看着一位位修为境界,低于自己的小辈,在这宴席之上,公开忤逆自己的意志,一时之间,袖袍凝聚罡气,汹涌的气息鼓荡而起。
只是他迎来的,是一道道冷漠而且不屑的目光。
“朱前辈,请自重。”
扶摇面无表情,提醒了这么一句,“喊您一声前辈……不过是年长罢了。这里是太子宴前,阁下若想出手,还请掂量一下后果,也掂量一下律法。”
大隋诸圣山,哪一座不是历尽千年风霜?
哪一座不是深藏底蕴造化?
真要火拼……谁当真会畏惧小无量山?
扶摇的话,犹如一盆冷水浇灌下来,将朱密淋醒。
黑衫鼓荡复又落下。
朱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他低声笑着凝视太子,道:“殿下……这场局,您是刻意针对我的?”
把玩酒盏的李白蛟,神情冷漠,缓缓抬眸。
他根本就懒得搭理朱密。
太子的眼神里只写了三个字。
“你,配,么?”
地府殿主的杀念,将整座长陵封锁起来,酒泉子雷云子两位红拂河涅槃使者,一左一右,伺机而动,随时准备出手。
怎么来看,都是一场浩大杀局。
太子宁奕,竟然沆瀣一气,串通设局,逼他表态。
但……他怎会妥协?
朱密的低低笑声,此刻渐渐大了起来,而且带上了三分疯癫意味。
“宁奕,你想新立圣山,得按铁律规矩行事……”
“就算你买通了其他圣山,只要本座不同意,小无量山不同意……”
“你这圣山……立不了。”
长陵酒宴,到这一刻。
只有两人是对立而站的。
宁奕,朱密。
一少,一老。
朱密以挑衅的语气,狞笑说出了“立不了”三字。
只要他反对。
当着天下人的面,太子又能如何帮你宁奕?
“立得了。”
宁奕声音极轻地开口。
握住细雪剑鞘后。
他的声音变得很大。
大到整座长陵,都能够听到。
“杀了你,就可以了。”
地府老殿主默默饮了一口酒,眼神欣慰,唇角露出一抹笑意。
铁律规矩,限制涅槃出手……可是,并不限制星君。
这里是长陵。
虽然在铁律监察范围之内,但不是天都。
那一日,地府殿主阻拦宁奕出手,并且给宁奕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。
宁奕悟到了,于是在长陵订下了这场宴席。
太子设宴,他来做局。
下一刹——
宁奕拔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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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剑,极快无比!
快到只剩一抹弧光,快到神性纯阳至阴三缕特质所引燃的神火,一闪即逝。
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。
两人之间相隔十步。
众人只觉得眼花了一下,犹如风吹烛火,闪逝之后,烛火依旧在燃烧,耳旁却响起了清脆的合鞘声音。
宁奕平静望向对面老者,道:“你我仇怨太多,多说一字,都是浪费。”
朱密眼神困惑。
为了尽可能长久地延续寿元……他自锁棺中,境界跌破谷底,展露而出的,不过是涅槃初阶的气息。
可若是真正战斗,他点燃神性,可以抵达涅槃中阶。
然而,宁奕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“撕拉”一声。
朱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,那里不知何时,被人撕破了一片血肉,眉心裂开了一道极其狭小的眼瞳,纤细而有力的血泉喷涌而出。
涅槃境强大无比的生命力,在宁奕的剑意侵摧之下,似乎成了一个笑话。
浑身经脉,滚烫血液,似乎都被极冷的风雪附着。
“你……出剑了?”
朱密神情惘然,直至如今,他仍然不敢置信。
自己的神念,根本没有捕捉到宁奕的出剑轨迹。
他不敢相信……二者之间,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杀力差距!
除了地府老殿主,没有一人,看清宁奕刚刚的那一剑。
万元归一诀【完结】
即便是涅槃境的雷云子和酒泉子,都没有看清。
地府殿主,神情复杂,看着宁奕,眼神中不仅仅是欣慰,更多的,还有震撼,惊叹。
他本想在宴席之后,传授宁奕,阿宁当年的剑招与杀法。
如今来看……宁奕已经不需要了。
噗通一声,朱密双膝一软,跪坐在地,这具身躯,都不受他控制了……似乎有一股千钧沉重的力量,顺着剑意,涌入自己身躯之中,那股霸道的力量,压垮了自己的根骨,压塌了自己的胸膛。
大量的污血,从老人的口鼻喷出。
朱密越是去掩,污血越是喷薄而出。
宁奕握着细雪,俯视眼前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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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努力想要唤醒自己神海内的某道意念,但尝试多次,绝望地以失败告终。
宁奕的剑意杀念太强,而且那股霸道的力量,已经将他完全冲垮……神海只是坚持了一息,便轰然崩塌。
他本以为,摘星楼的那一杀。
是宁奕想借铁律来惩治自己……他真的没有想过,这世上有人可以做到,以星君杀涅槃。
宁奕站在跪立的朱密身前,他以细雪剑鞘,轻轻抵了抵老人头颅。
魂飞魄散的朱密,向后仰去,大袍倒地。
“啪”的一声。
烟尘荡漾。
他问了地上尸体一个问题。
“这一剑,快么?”
朱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,自然无法回答。
杀死他的这一剑,是深深印在宁奕脑海里数年的一剑。
徐藏杀上小无量山,为将军府,为自己报仇。
寿元燃尽,登顶山巅,杀死小无量山山主。
这一剑的剑形,剑意,剑道轨迹,在宁奕心中已经演化了千遍万遍。
宁奕轻声道:“这一剑,是师兄教我的,专杀小无量山。”
好文筆的都市言情 《劍骨》-第四百九十七章 賜賞讀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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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奕……明明已经登顶,却选择在长陵入山之始,留下自己的剑道石碑?
朗朗雷音,响彻长陵。
“我的剑意碑石,就落在这里……天下每位剑修,人人都能看到,人人都能修行!”
就在长陵的入口处,那块浮萍星君所留的石碑旁边,宁奕立下了自己的碑石。
这是象征无限可能的剑道意境!
他汲取百家所长,演化三千剑道,如今剑意,已算是完美凝合。
正如宁奕所说的。
这块碑石,后世每位剑修,都能观摩,并无任何观想门槛。
原本对宁奕心存芥蒂的雷云子,看到这一幕,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。
“这小子……我错怪他了。”雷云子轻叹一声,道:“宁奕是有大宏愿的剑修。”
酒泉子神情复杂,喃喃感慨道:“登顶长陵,证明自己的实力。然后在入口留碑,赠造化给世人……单单是这份心胸,便对得起四境剑仙的称呼。”
宁奕这突如其来,连涅槃都心生感叹的动作。
给了整座长陵,宴席内外,一个大大的意外。
“宁大都督,将自己剑意赠予天下人!”
“宁剑仙美名,当遗世一万年!”
众人议论纷纷。
朱密神情却是不太好看,他瞥了眼静静喝酒的太子,试图从后者脸上看出一丝不悦……可惜李白蛟的神情无喜也无悲,唇角倒是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。
太子似乎在笑。
老狐狸的肩头,被地府老殿主搭住。
老殿主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喜悦,举杯问道:“怎么,朱道友有心事?不开心?”
“哪里。”朱密只能强打精神,挤出笑容,道:“朱某宗门内还有要紧事……今日不宜饮酒,不可喝多。”
“道友是不是还要说,待会便要启程?”地府殿主哈哈一笑,道:“道友大张旗鼓地来,何至于急着离场?我又不会扒了你的皮。”
朱密神情难看,刚刚想要开口。
一道年轻的声音,便在长陵星火门户那端响起。
“太子殿下,我已在长陵……刻下剑道碑石。”宁奕徐徐从火光之中走出,他不卑不亢,来到自己的席位之前,道:“宁某任性了一把,将碑石留在长陵入口,还望殿下不要责怪。”
“剑道造化,赠予天下,这是一桩美谈。本殿怎会怪你?”太子笑着摇头,双手举杯,道:“来,宁奕,本殿与这四境诸臣,一同敬你一杯!”
长陵宴席,诸位宾客,满朝文武,齐齐举杯。
他们望向宁奕,皆是神情肃穆。
宁奕同样双手举杯,一饮而尽,沉声道:“宁某感激不尽。”
这杯酒,咽入喉咙,吞入腹中,如烈焰灼烧。
太子微微阖目。
一刹之间。
脑海里荡过这数年光景,须臾刹那。
烈潮那一日,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泼洒迸溅的鲜血,倒映而过。
莲花楼里,枯槁长阖的红衫女子,倒映而过。
灵山神海阵的谈判。
长夜承龙殿内的独坐。
无数记忆,在此刻如瀑布冲刷,每个瞬间片刻,都如数年般遥远……今日的庆功宴,对他而言,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。
终于。
终于……他完成了漫长棋局的第一步。
胸腹内酒液如火焰般灼烧,太子沉沉地吐出了一口郁气,他难得展颜,露出了一抹由衷笑意。
“东境平乱,天下太平。”
太子捏着酒杯,笑望宁奕,柔声道:“宁爱卿立了头功,此等战功,理应赐下一道大赏。”
“长陵留碑,登顶山巅,落下剑道第一枚山巅碑石,将造化赠予后世子民。此等胸襟,气魄,当得起第二次大赏。”
宁奕静静坐在席位上,与太子对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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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宁爱卿,想要什么奖赏?”
太子并没有直接赐赏,而是当着天下人的面,询问宁奕。
宁奕轻声道:“殿下,赐赏之事……宁某不敢奢求,这些都是宁某分内之事,理应如此。”
“但说无妨!”
不等宁奕说完,太子便落下金口。
李白蛟眼中含笑,他的眼神中像是藏着一片深不可测的海,汪洋肆意。
“只要宁爱卿所说,不违铁律,不悖道理。本殿能赏,便一定赏。”
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
太子如今虽未登基,但已是这座天下的主人。
长陵一宴,落下此言,便是真的要重重大赏宁奕!
另外一边,坐在宴席上的黑衫年轻人,沉默地饮酒,似乎是在斟酌,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宴席主角。
在外人的视角中看来。
宁奕似乎陷入了沉思。
这倒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。
毕竟俗人所追寻的,所谓的功名……地位……财富……权力……这世上的一切,对于这位宁剑仙而言,已没什么值得贪恋的了。
宁奕接连喝了三杯酒。
三杯酒,并非是为了壮胆,事实上宁奕赴宴之前,便猜到了会有“赐赏”这么一个环节。
这三杯酒的功夫,他目光始终与太子对视,片刻未曾挪移。
李白蛟眼神中一直带着鼓励性的笑意,没有丁点不耐烦……哪怕宁奕就这么一直任性地喝下去,无论是三杯,还是十杯,都没有关系。
他会始终保持安静地等待,直到宁奕想出自己所想要的。
于是,按照先前所说。
只要不违铁律,不悖道理,他能赏赐,便一定赏赐。
三杯酒后。
宁奕开口了,“殿下,我想成为圣山的山主。”
沉默的群臣,听到了宁大都督的话,一时之间有些懵然。
这是什么意思?
旋即他们反应过来……蜀山一直没有山主,这五百年来,从赵蕤到闻仲,从未承认过“山主陆圣”的死亡,举宗上下,都坚称山主大人,并未离世,只是云游人间,不知所踪而已。
宁奕的意思,是要当蜀山的山主?
下一刻。
宁奕轻声道:“我想在这座天下……建立一座,新的圣山。”
死寂。
长陵方圆十里,静地落针可闻。
太子眼中的笑意,也随着宁奕第二句话的开口,缓缓消散。
他依旧保持着端盏捻握的礼节姿势,只是身子微微前倾,这个姿态,给所有人巨大的压迫。
宁奕不为所动,平静道:“建一座新圣山,不违铁律,不悖道理。”
“荒唐!”
在这场酒宴之中,本就如坐针毡的朱密,此刻终于忍耐不住了,他一拍玉案,怒斥道:“荒唐至极!”
朱密转头四顾,发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事情。
除了他以外,没有一个人表态,连地府老殿主,也是神情凝重肃穆地端坐,放下了酒杯。
诸圣山的山主,小山主,圣子,都不敢言语。
两位红拂河的涅槃使者,侍奉太子身侧,身上的“道域”已经隐约渗透出威压。
李白蛟淡淡道:“不错……铁律里的确没有禁止后世修士,建立新圣山。你的要求,不违律法,而且也不悖道理。只是宁爱卿,你既拜入蜀山,修行于此,生长于此,为何想要重立新圣山?”
宁奕平静道:“宁某出身贫苦,世人所追寻的权位,力量,自然也免不了俗……建立圣山,需要原因么?”
太子眯起双眼,道:“本殿既然放下赐赏之言,自然不会食言。只是你所提的要求,本殿给不了你。”
“当年东境只手遮天,琉璃山势大压境,依旧无法位列圣山之席,可知为何?”太子轻轻指了指穹顶,笑道:“先祖规定,圣山席位,若要增添,需得天下圣山,四境山主与话事者,尽皆同意……缺一不可。”
先前太子面上笑意骤失,让整座宴席瞬间陷入凝滞。
此刻他重新展颜,一时之间,让赴宴者无从猜测这位殿下的用心。
太子轻轻敲击酒盏,低声笑道:“宁奕,你想建新圣山,本殿赞同无用,反对……亦是无用。你要问,得问这天下圣山呐。更何况……紫山今日没有赴宴。”
说罢。
太子便低眉把玩酒盏,暂时不去看宁奕了。
一位红拂河王爷,连忙起身,打圆场道:“宁大都督,听闻紫山山主正在闭关……不如新立圣山之时,择日再议?”
“择日不如撞日。”
宁奕站起身子,他屈指一弹,神性光火裹挟着一枚通天珠,在诸人面前引爆点燃。
轰——
一副画面,徐徐燃烧。
“师尊授命,裴灵素代行紫山风雪原意志——”
伴随着冰冷声音,一袭紫衣的裴灵素,出现在长陵上空,这是宁奕回蜀山所刻录的画面。
“紫山,同意宁奕新立圣山!”
风雪与火光齐燃。
通天珠所展露的画面,让那位红拂河王爷直接闭嘴,他错愕望了眼太子,发现殿下仍然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,仔细想了想前些日子雍和小侯爷的下场……这位王爷沉默坐了下去。
宁奕抬起手掌,山字卷吸力迸发。
那枚通天珠重新回归掌心,被收入洞天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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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除却紫山……蜀山意志代行者,也同意此事。”
这句话,就颇有些我同意我自己的意思了……
场下诸人,神情各异。
宁奕环顾一圈,淡声道:“今日太子设宴,正好圣山齐至。满座熟人,满座旧友,没什么好避讳的。宁某便直接当着殿下的面询问好了……新立圣山之事,谁赞成,谁反对?”
死寂之中。
小无量山坐席,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。
“我反对!”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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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趣橫生都市小说 劍骨 起點-第四百九十五章 刻碑看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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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大隋刻录碑石!
在长陵留下属于自己的姓名!
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……星君虽然稀少,但大隋诸圣山还是有的,可最终能入长陵留碑的,每一代算下来,就不过那么寥寥几个。
最近刻碑的那一位,还是姜大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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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境战争开战之时,大真人气血干枯,做了最坏打算,心想若是战死,至少留一道剑意……于是在太子特许之下,入长陵,留碑石。
一晃多年过去。
世事如烟如尘。
当年长陵初开,宁奕还是饱受争议的星辰榜第一,年轻稚嫩。
后来——
妖族天下击杀东皇,白帝子,经历数之不清的生死厮杀,浴血战斗……在天海楼战争之后,“蜀山宁剑仙”之名,终于传遍大隋天下。
此番东境战争,平定内乱。
要论个人声望,这五百年来,唯一能压过宁奕的,就只有当年执掌北境长城的裴旻大将军。
宁奕此刻的神情,并没有太多的激动,他先是面对太子,再是转身面对官员,最后朝向长陵外群聚等候的追随者们,前后一共施了三礼。
他轻声道:“谢过殿下。请开长陵山雾吧。”
太子笑着伸出两根手指,摇曳的雾气之中,似乎有两抹灵韵亮起。
这座天都皇城,历尽千万年风霜不倒,若从高空俯瞰,大隋天下的皇城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宝器,城墙为阵,铁律为心。
历代天下共主,即便修为境界薄弱,执掌铁律,登上皇座之后,在这天都城方圆百里,依旧是“无敌”的存在。
如今太子,只是执掌铁律,尚未登上皇座,便已经有了呼风唤雨的力量。
“嗡”的一声。
镇压在穹顶的那张符纸,似乎有一缕光华,直射而来,与太子眉心的红润色彩交相辉映——
雾气震颤。
长陵山脚的木屋灯火摇曳。
守山人感受到了引召,拎着灯笼,飘掠而来,犹如鬼魅一般,看似缓慢,实则极快无比,三四个呼吸,便闪逝抵达太子身旁,垂首而立,恭恭敬敬道:“殿下。”
“将雾气散了。”太子柔声吩咐了一句。
“是。”
守山人将灯笼缓慢抬举了一个弧度,顷刻之间,灯笼火光迸射,本该是外溅的景象,四面八方雾气,却犹如龙汲水般,向着这残破灯盏之中涌去,原本可见度不过数尺的雾景,立即清澈——
俄顷。
宴上诸位宾客,已经可以轻松视物。
几位圣山山主,破开十境的大修行者,神念所能感应的边缘范围,也随着雾气消散,变得更加广阔。
初代皇帝曾经言出法随地在这里立下一条规矩,长陵山下,终年大雾。
能够改变规矩的,就只有更高的规矩。
这是守山人依从戒律,撤走了长陵的“大雾法则”。
正如太子先前所说,他要给宁奕最高的“荣耀”,要让这整座大隋天下,都看到他刻录碑石,登上长陵的景象。
“烦请雷老,将通天珠取出。”李白蛟为此次庆功宴,准备了数百枚通天珠,确保每一位宴席宾客,都能看见长陵景象。
另外一边,酒泉子则是取出自己的墨笔,在虚空之中泼洒神性,大毫作画,勾勒出一幅巨大画面,将山陵石道的画面,投射而出,确保远方的围观者,也能看到今日之盛景。
“宁奕。”太子笑了笑,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。
宁奕也不废话,直接向着长陵走去。
“唰”的一声。
一步迈出,数百丈距离便破空裂开,他的身形似乎跨越了虚空,直接来到了守山人的面前。
这一步的信息量极大。
但是看出异样的,却只有寥寥几人。
宁奕这一步踏出,让太子身旁的两位涅槃,神色微变。
“宁奕的修为,似乎又强大了?”
雷云子皱起眉头,百思不得其解,“上次见面,不过十日而已。他的进境怎么如此飞快……这一步,肉身突破虚空,有巅峰沉渊君的影子。”
酒泉子摇了摇头,道:“这个小子身负大造化,如今做出什么……我都不会觉得讶异。不用着急,在长陵留碑,势必引动大道异象。你我就在山下看着便是,他有什么底蕴,刻碑之时,自然会展现出来。”
雷云子默默点头。
他望向宴席之位,又是皱眉,传音道:“蒋老不出席长陵,是因为那几位老家伙不来么?”
酒泉子幽幽道:“老殿主的心思,你就别猜了。殿下也不愿看到太多老怪物,这毕竟是个庆功宴,若是涅槃齐至,岂不是有当年天都血夜的布局……这让宁小子怎么想?”
“我看他十分淡定……应该是有备而来。”雷云子已经接受了自己隐世这段时日,大隋所发生的变化,此刻心境调整回来,轻声感慨道:“之前他望向小无量山坐席,看到朱密未至,似乎还有些失望?”
酒泉子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
他似乎知道今日会发生些什么……雷云子神情古怪起来,心想难道殿下还另有布局,竟连我都要隐瞒吗?
酒泉子倚着巨大笔杆,望向长陵方向,好死不死地卖了个关子,悠然道:“先看刻碑吧,今日这宴席……还长着呢。”
……
……
长陵山雾散开。
宁奕第一次,如今清晰地看到山阶两旁的石道。
当年他初登长陵,入眼之处,碑石林立,三千大道,无穷法术,大隋天下数之不清的天才豪杰,在这里留下属于自己的感悟……而在那时候,自己是一个连“道心”都不明确的少年。
他轻轻吸了口气,露出了笑容。
不知那时候的他,是否会想到,有朝一日,自己也有机会站在这里,与诸位前辈并肩,刻下自己的名字。
“宁奕,谢过诸位前辈。”
他摘下腰间细雪,平举于胸前,深深一躬。
当年登山,多谢山道上的诸位剑道前辈相助,他能够汲取诸家所长,演化属于自己的道法,明悟一颗蒙尘的剑心。
一鞠躬后,宁奕便向着山顶走去。
这一幕,被通天珠映射而出,在长陵外清楚地投射出来。
“宁剑仙开始登山了。”
“刻碑之时,长陵道境会映射而出,这是完整的诸天大道……与学习观摩碑石所要遭遇的压迫截然不同,想在长陵留下自己的碑石,需要极其强大的实力!”
“据说越是向着长陵山顶攀登,所遭遇的阻力便越大,并非是境界上的阻力,而是铁律与皇座在大道感应下迸发的压力。能够在高山之处,刻录碑石的,都是惊才绝艳的大才之人。”
“长陵刻碑路,共有九千阶,上一位姜大真人,将碑石刻在了六千阶的位置……已是极了不得的存在了。”
“宁剑仙……应该能登顶吧?”
窃窃私语,既在宴席上响起,也在远方的观陵人群中传播。
所有人,都在密切关注着宁奕的这次刻碑。
当今是剑修大世,长陵所收纳的可不止是剑修的道境碑石,种种大道,都有登顶九千阶的造化石碑……可唯独还没有剑修留下碑石。
倒不是因为没有惊艳剑修。
相反。
惊艳剑修,实在太多了。
强大如裴旻,叶长风,徐藏这样的剑修,不仅仅拥有着举世罕逢的剑道大才,而且兼备着或是孤高或是不屑的性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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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意为大隋皇室,在九千阶位置留下剑道碑石的……还没有一人。
历代惊艳剑修皆孤傲,不愿在长陵留下自己的道境!
太子为宁奕开山雾,让世间观登陵。
他也期望着,长陵山顶,能留下一块独属于剑道领域的造化石碑。
众人屏息观看着长陵画面。
山外。
忽然传来“撕拉”一声。
虚空破裂,有一辆巨大辇车,撞破长陵雾气,气势恢宏,携卷着滚滚黑云,一时之间,所有人都为之侧目。
“太子殿下,实在抱歉……朱某来晚了。”
一道苍老之音,毫无歉意地响起。
李白蛟神情平静,缓慢将目光从通天珠映射的长陵景象中挪开。
这辆辇车,携卷风云,落在圣山席位之中,几位圣山之主,神色各异。
东境三圣山,太游山主神情无奈,其他两位山主还算撑得住气,仪态平静。
尤其是背后有位骑牛老祖撑腰的羌山山主,全程目光没有离开过长陵,对这哗众取宠的小无量山众人,连一眼都懒得去看。
巨大辇车,翻涌着黑云,落地之后,缩小成袖珍之物,朱密领着一众弟子,在万众瞩目之中姗姗来迟。
雷云子面色不动,心中冷笑一声。
朱密老狐狸,碍于太子律令要求,终究还是来赴宴了。
“既然来了,便坐下吧。”
太子淡淡道:“随本殿一同看宁剑仙的长陵刻碑。”
朱密抬眼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……除了自己之外,其余圣山的涅槃人物,一位未至。
太子带了两位红拂河使者,正是自己那日所见的雷云子,酒泉子。
远方还有个只遵死律的守山人。
万幸万幸,只有这三位,最怕的那个老家伙没到……这场宴席,还算安全。
老狐狸心中松了口气,展颜笑了笑,掀袍入了坐席,举起酒杯,朗声道:“来晚了来晚了,朱某自罚一杯。”
他端起酒杯,神情陡然僵硬。
“哈哈……”
毫无预兆的,一道同样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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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老了,不记事……忘了今日时辰,来迟片刻。蒋某惭愧,陪朱道友一起,也自罚一杯!”
一团摇曳的红色雾气,在朱密一侧的坐席上散开。
地府老殿主,大大咧咧坐在朱密身旁,笑着举杯,在后者神色僵硬的情况下,极其熟稔地与其碰杯。
啷当的清脆一声。
“酒逢知己千杯少,话不投机半句多。”老殿主一饮而尽,一把按住朱密肩头,淡淡笑道:“道友,既然来了,陪我好好喝几杯吧?”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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